“也许很快你就不需要再到现场了，记者的工作就要被人工智能取代了。你对此有什么感受？”看着记者在采访前忙着摆弄一堆电子设备，年近八旬的耶鲁大学高级研究员、摩根士丹利亚洲区前主席斯蒂芬·罗奇（Stephen Roach）反客为主地抛出了一个问题。这一“挑战性”的开场反映了当下人们对AI期待与焦虑并存的复杂情绪。

3月21日，罗奇做客耶鲁北京中心，分享了其对特朗普2.0时代大国关系的见解，并在活动前接受了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的独家专访。谈及中美AI竞赛，他表示，“竞争远比美国及其位于硅谷的人工智能公司在六个月前愿意承认的要激烈得多”。他强调，Deepseek取得的突破意义重大，不仅因为其性能优异，而且低成本优势对美国构成挑战。

近期，美国特朗普政府针对钢铁和铝的高关税已正式落地实施，并引发了欧盟以及加拿大的反制措施。此举加剧了全球贸易紧张局势，可能推高生产成本，影响全球经济稳定。罗奇认为，特朗普试图通过关税迫使产业链回流美国是不切实际的，如苹果供应链，其全球复杂性和高转移成本意味着短期内难以实现回流。

在过去几周市场抛售期间，美国经济衰退风险一直是新闻头条，多家华尔街投行已经下调了对美国经济的增长预测。罗奇指出，特朗普政策的不确定性正在增加美国经济衰退的可能性，尽管当前经济看似稳定，但政策混乱已影响企业和消费者信心，导致招聘和资本支出决策受阻。

针对特朗普政府宣称“美国经济正在排毒”的说法，罗奇斥其为政治借口。他强调，应通过失业率、劳动力市场状况以及消费者和企业支出等经典指标来检验这一主张的真实性。他指出，特朗普政策的不可预测性让企业难以规划，冻结了资本支出和工业生产活动，对经济造成拖累。

谈及近期美股的动荡，罗奇指出，美国股市高度集中在少数股票上，估值远超合理水平，存在明显泡沫风险。他警告称，当前市场热情虽受人工智能推动，却不可持续，未来调整空间较大。

罗奇自2010年起一直担任耶鲁大学高级研究员，并为耶鲁大学的本科生和研究生开设了课程。此前的职业生涯中，他曾先后担任摩根士丹利的首席经济学家和亚洲区主席长达30年，拥有纽约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

特朗普“黄金时代”愿景难实现

《21世纪》：特朗普总统开始第二任期时，承诺通过减税、放松监管和提高关税，为美国带来“黄金时代”。这一愿景的可行性如何？

罗奇：这是行不通的。这基本只是一系列竞选承诺，与上任前采取的政策不符。关税、削减联邦政府规模，以及对盟友关系的瓦解，都没有“黄金时代”的影子。特朗普第二个任期将带来混乱，对美国及全世界都将产生深远影响。

《21世纪》：近期，美股暴跌引发担忧。很多经济学家说，美国经济可能正在走向衰退。你怎么看？

罗奇：美国经济衰退的可能性正在上升。政策声明的混乱导致高度不确定性，影响企业招聘和资本支出决策。不确定性也会对消费者预期和未来通胀压力产生不利影响。

《21世纪》：特朗普政府声称“美国经济正在排毒”，并表示政策生效，“经济正在转型”。你对此怎么看？应关注哪些指标评估“排毒”效果？

罗奇：“排毒”不是经济学家用语，是特朗普政府的政治借口。我们将考察失业率、劳动力市场状况等指标，验证这些主张是否有依据。

《21世纪》：特朗普的不可预测性对企业有何影响？2025年可能对美国投资和工业生产造成多大拖累？

罗奇：不确定性是决策的敌人。特朗普的不可预测性将冻结企业决策，对商业、资本支出和招聘产生负面影响。

《21世纪》：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将如何影响全球经济和美联储行动？

罗奇：关税政策将推高全球生产和消费成本，对美联储产生负面影响。美联储主席鲍威尔表示这些影响将是暂时的，但我认为美联储应低估其长期影响。

《21世纪》：如何避免中美经济冲突？

罗奇：美国应认识到，贸易逆差反映了系统中投资与储蓄之间的缺口，不能通过逐个国家消除贸易逆差来解决。美国应吸取历史教训，避免引发全球贸易战。

《21世纪》：特朗普能通过关税让产业链回流美国吗？

罗奇：不能。供应链建立需长时间，且回流成本高，对美国消费者不利。

《21世纪》：如何评估中美人工智能竞赛状态？

罗奇：竞争激烈，DeepSeek等中国AI企业取得突破，对美国构成挑战。

（文章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